做人憨批,绝不悔改

玫瑰是为了被斩首而生长的头颅


※乱伦


他被剥皮调味,分装入盘,苦闷是一点辛辣香料,一道大餐。蚊虫叮咬处发痒滚烫,涂了精油,舅舅用一根手指挑开他,发出一声喟叹。不要怕,他对他说,声音模糊又温吞,难以辨析。提伯尔特睁着温顺的眼睛,细细的手臂从低矮的床榻上垂落下来。
午后三时,彼得鲁丘引他出来,问他是否过得好,提伯尔特低着头,小腿在城墙边上晃荡。也许,他含含糊糊地回答道,嘴唇皲裂出血,眼神却雪亮得象刀片,一头孤狼。彼得鲁丘叹了口气,沉默而克制地亲吻他的面颊,给了他一匹马。第二日提伯尔特奔逃出城,甚至没有带走一朵开得正盛的玫瑰花,他的手腕还在作痛,皮肤高高肿起,马背像一匹颠簸的山。
他走了很久很久,喉咙干渴,星星洒满他的斗篷,风在他发间穿绕,留下一个疤。他想起来在庭院里遇见小小的女孩,臂弯上挂着小小的猫,露水都干涸了,他蹲下来与她平视,象看见了雪山与草原。他一辈子没有去过那样远的地方,要骑着马走上十年,维罗纳冬天的风也是炎热的,提伯尔特实在想象不出。小时候他学怎样使用匕首,舅舅亲自教会他如何一击致命。夜晚他枕在姆妈膝头,女人顺着他乱糟糟汗湿的头发,温柔地说雪山就是布丁洒了糖霜,上头住着漂亮的奇兽。它会不会杀人?提伯尔特好奇地问,会不会将抵达山峰的人开膛破肚,吃得满嘴流油?姆妈被他天性的残忍所惊吓,心悸告假整一个礼拜。于是提伯尔特知道这是错误的,是不能言说的事物。
他走得太累,马匹发出疲惫的粗重的喘气声。他跌下去,摔倒在一条溪流旁,赶紧地去饮那清澈的溪水。马儿踏踏地甩着蹄子,不一会儿就跑开,也许去林间觅果,也许永不回来。提伯尔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。他饮完水,把自己摊开来铺在石子上,天是那么的高和远啊,这时候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忽地给他遮住视线,象鸟又象狮子,下体是响尾蛇的触感。它的眼睛安静无波澜,提伯尔特看着它又哭又笑,喘不过气;它给他喂水,喂不知名的香甜的食物,或许是吗娜,提伯尔特眯着眼享受它的伺候,四肢百骸渐渐温暖起来。我认识你吗?他问那头不会讲话的野兽,我究竟认识你吗?它不回答,每一步走得很沉重。它走以后又隔了很久,山岗上才传来零碎的呼喊,红色的花朵把森林点燃了。从维罗纳起一直飞在它身侧的鸟儿呜咽后死去,它是因力竭而衰亡的。
舅舅用大拇指摁住他的后颈,深深地贯穿他,提伯尔特一声不吭,模样还是温顺。
我的女儿,男人说,我的女儿朱丽叶——提伯尔特,你尽管地去爱她。如果不是我,你只能在街头流浪,我不要求什么回报,你去爱她,然后花可笑的一辈子时间去保护她。
我的女儿,男人又说,这回他俯在提伯尔特耳边,确保每一个音节扎进他的脑子里面。她就是珍奇的花、遥远的山,天上一颗星坠落下来,她母亲就怀了她。圣洁、美丽,而且绝不会爱你。


*标题改自阿多尼斯《意义丛林的向导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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